小小说｜睡前故事

抬手看了一眼手表，已然下午7点。作为纪检监察干部的冯盛一大早就驱车从县城出发到乡政府同开展“三类对象”入户核实研判工作的人员汇合，到村到屯到户开展实地研判工作。中午匆匆对付的几口饭，在舒缓下来的那一刻，饥饿感袭来。

“我回老家取点‘睡前故事’。”他例行跟爱人报备了下行程。

7月份的天，这个点了还是那么亮堂。自从春节到现在，冯盛已经半年没回老家看看家里的三个老人了，虽然老家离县城驱车才需18分钟，虽然半年来下乡不知多少次路过村口，虽然……无数个“虽然”在冯盛心中翻腾，这个已为人父的他不禁眼眶湿润。

“吃饭了吗？”一迈进院门口冯盛就迫不及待的用语言传达此刻身体最真实的感受：“好饿！”

“得，来了个要饭的。”正在院子里埋头刷木桶的冯盛老爸顿了下手中的活，头也不回的来了一串话，“怎么不提前说声呢，我们刚吃完”“几口人啊”“路过打尖还是住店”“有什么要求”

“不打招呼、不带陪同、直奔基层、直奔现场……”冯盛扯着嗓子把话往里屋喊。

这一喊一如既往有效地收获满满的幸福回响，“谁说是要饭的了，这可是我家的宝！”奶奶那标志性的一线天似眯眼笑从里屋就映出来了，“饭菜还有呢，还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再做点！”

“宝放学了，一会来给爷爷念书啊！”一身洗得泛白的灰色中山装显得格外笔挺，穿着个解放鞋，背微驼，年近90岁高龄的爷爷在堂屋站着看建党100周年七一庆典大会的重播，看似思考着什么，嘴里嘟囔：“现在学校学习怎么那么重，好几个月连晚上都不放孩子回家，闷死我了……”

奶奶说，爷爷最近老念叨怎么不去接你放学，他记忆又断片到你上学那时候了。

冯盛的爷爷是个退伍军人，小时候是个孤儿，在地主家当长工，后来入伍参加过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，上过朝鲜战场，背部头部都受过重伤，最近几年记忆力衰退明显，但谈起那段艰苦奋斗、浴血奋战的岁月仍如数家珍、记忆犹新。因伤退伍回来后，爷爷凭借在部队时候学到的文化，还在村里当了十多年的村干，在村里威望出众。他早起劳动、学习的习惯风雨不改。

两老坐在一旁，认真看着冯盛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一心埋头扒拉着饭碗，奶奶不停叮嘱慢点吃，爷爷却认真地说吃饭做事就得这样，要雷厉风行。看着冯盛扫光饭菜了还不忘捡食掉在桌上的几粒饭粒，爷爷爽朗的笑道：“粒粒皆辛苦，战后懂得打扫战场，就是得要这样。”

冯盛小时候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，那时父亲在外参军，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，多年后退伍转业回到乡政府农机站工作，直到三年前退休后就回到老家务农，不愿意闲下来。

饭后，冯盛像小时候一样照例给爷爷来了一段《锄禾》诗朗诵，爷爷就给他讲参军艰难时期物资缺乏煮皮带吃的故事，讲行军路上把字条贴在前面同志背后争分夺秒学习的经历，爷俩“你来我往”的“场景秀”犹如昔日光景再现，每每这时候一旁听着的奶奶就打趣，说这故事都讲了八百遍了，我都背得了，但脸上洋溢的笑容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崇拜。

意犹未尽，冯盛又给爷爷背诵了一篇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，“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，濯清涟而不妖，中通外直，不蔓不枝，香远益清，亭亭净植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。”

此前冯盛初学《爱莲说》，而后回家跟爷爷分享，最后爷俩用一个暑假的时间在院前动手开了一小片池塘种起了荷花。如今院前真有“蛙声喧夏夜，鱼影动荷塘”的实境。

想着荷塘，冯盛就往院外走去。月色下荷塘边上，父亲背手矗立在那里，时不时吞吐着烟气。他知道，父亲在等他。

“爸，抽烟多不好。”

“嗯”……

冯盛同父亲交流着最近的工作，谈谈今天入户的感受。父子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，他们一直以来聚少离多，平时常有的电话就是父亲代表群众反映一些问题，督促自己要摆正身子，在其位要谋其政，多从群众角度出发去考虑问题，办事要实，做事要吃得苦，要时刻保持原则。

从老家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半，冯盛驱车回县城的路上，寻思着今晚要给7岁儿子讲的睡前故事已有眉目，反倒觉得一天的疲惫尽散，异常精神，趁着荷花开放，也该是带孩子回老家溯源“睡前故事”，闻闻花香的时候了……（德保县纪委监委  陆剑铊）